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让近万封“死信”复活:一位乡村邮递员的38年

发布时间:2023-10-31 15:52:01
来源:《婚姻与家庭》杂志
作者/玄圭

59岁的朱卫生是浙江省永康市西溪镇邮政支局的一名普通邮递员,38年来,他每天载着满满的邮包穿行在乡间邮路上。38年来,他从来没有因为私事请过一天假,从未有延误、丢失和损毁,还让近万封“死信”复活。

用生命履行使命,朱卫生用步履不停的执拗与坚韧,践行“人民邮政为人民”的誓言。2023年5月,朱卫生家庭被全国妇联推选为全国“最美家庭”。乍凉还热的初秋,我们去看看他在忙什么……

“第一好!”的阿生

8月26日,一个普通的周六上午,西溪镇的老吕和妻子在地里挖土豆时,听到不远处传来自行车的“丁零丁零”声。“我猜是阿生来了!”老吕接过妻子的话说:“不用猜,肯定是他。”

“你的报纸和种子到了!”果然是阿生。

阿生就是朱卫生。今年59岁的他,是永康市邮政局西溪镇支局的职工,也是“永康市首届道德模范”,荣登“金华好人榜”“浙江好人榜”“中国好人榜”,他的家庭还被推选为2023年全国“最美家庭”。他个头不高,又瘦又黑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好几岁,是西溪镇的名人。

给老吕送完件,朱卫生匆忙骑上自行车往回走。“生,来喝口茶呀!”“生,来吃口便饭!”已是中午时分,附近的村民纷纷请朱卫生去家里吃饭。朱卫生拍拍邮包,说:“我带午饭了!还热乎着呢。”找一个阴凉的地方,狼吞虎咽地吃完午饭,朱卫生又跨上自行车往回走。途中,看见谁家正在装车或卸货,他马上支好自行车,跑过去帮忙。

“我认识阿生38年了,他年轻时来我们这里送信,要走很远的山路,很辛苦的。那时他是天晴来,下雨下雪来,大年三十也来!”一位自称“看着阿生变老”的老奶奶,说到朱卫生就竖起大拇指:“阿生第一好!”

老人所言非虚。

时光回到1987年,这一年朱卫生“双喜临门”:结婚成家,找到一份“喜欢得不得了”的好工作。妻子朱秀红和他邻村,两家只隔了两里多地。他们经亲戚介绍认识,彼此也看得顺眼,这门婚事很快就定下来了。婚后不久,邻居告诉朱卫生,西溪镇邮局负责柏岩乡投递工作的邮递员生病了,需要找个人临时代替。如果他愿意去,可以帮忙引荐。

虽然是临时工,朱卫生也喜出望外,马上就让邻居带他去了邮局。刚结婚的他不愿丢下妻子出远门打工,又不怕吃苦,这份工作正合适。柏岩乡在永康市有“小西藏”之称,这条邮路长达20多公里,要翻过3座山,走过6个山道。山路崎岖陡峭,有一段超过5公里的山路,自行车根本没法推上去。邮递员只能把自行车寄存在山下的村民家里,然后再背着邮包步行上去。也正因如此,负责这条线路的邮递员生病后,没有人愿意替代,不得不从外面找个临时工。

上班第一天,朱卫生早早来到邮局,将信件、报刊和包裹装进邮包后,骑着自行车出发了。12月的天空飘着大雪,挎着两个重重大邮包的他翻山越岭,不一会儿,内衣就被汗浸透了。送完山下的信件,朱卫生把自行车寄存在老乡家,背上邮包就开始爬山。5公里多的山路,他因为担心耽误时间都没停下来休息。

当他“吭哧吭哧”地爬上山,远处一位老人突然小跑着过来迎接。也许是盼望远嫁女儿的来信心切,老人都没注意到邮递员换了人。直到朱卫生从邮包里找到信,双手递给他,老人才知道他是新来的邮递员。

“我叫朱卫生,您可以叫我阿生。”“生,谢谢你!”老人只叫他名字中最后一个字,在当地,这是长辈称呼晚辈的亲切叫法。

他第一次送信,就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而朱卫生也很快喜欢上了这份工作。没有师傅带他,他就自己琢磨:信件和报刊不能放在地上;给人家递东西时要双手捧着,毕恭毕敬;主人如果在地里干活儿,那就四处打听给他送过去。

“邮包搭在身上,它就是你身体的一部分。”电影《信者》中的一句经典台词,也是朱卫生的真实写照。

不给妻子“添麻烦”

第一天上班,朱卫生就忙到晚上10点多才回到家。妻子以为他出事儿了,急得直哭。朱卫生耐心地解释,住在山里的人们,了解外界的唯一渠道是信件和报刊。因为上一任邮递员生病,柏岩乡已经好几天没有人送信了。“我第一天上班,邮件比较多,邮路也不熟,对不起……”朱秀红没说什么,马上热了饭菜和他一起吃晚饭。

接下来10天,朱卫生天天都去柏岩乡的4个行政村送信,也很快跟这里的村民混熟了。“阿生!进屋喝茶!”“阿生,来吃午饭!”他自己带了茶水和午饭,所以面对盛情邀请,朱卫生总是婉言谢绝。但当有人让他帮忙从镇上带东西,如油盐酱醋或农药、种子时,朱卫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。这些活儿费时费力,不挣一分钱,但朱秀红从不抱怨,“大家信任他,说明我嫁的男人不错,我该高兴才是。”

生病的邮递员痊愈后,不想再跑柏岩线,领导让朱卫生继续干。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,从不休假,一年过去,零失误、零投诉,还收到好几封表扬信。到哪里找这么能干的邮递员?几年后,朱卫生成了邮局的正式员工。

从1987年到2001年,整整14年,西溪镇最长、最难跑的柏岩线,再也没换过人。除了送件,朱卫生还经常帮忙购买日用品。谁家要交电话费,要给远方亲戚寄钱,也都会找朱卫生帮忙。

2001年,柏岩通了公路,朱卫生被安排负责西溪线的投递工作。邮路变了,他的工作态度没变,依然坚持把信件亲手送到主人手中。偶尔有柏岩乡的人打电话让他帮忙买东西、汇款或写信,朱卫生依然不会拒绝。

乡村邮递员的工作枯燥辛苦,待遇不丰厚,为什么能坚持多年,从不喊累?朱卫生说,其实并不是单纯靠意志力,而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朴素又温暖的感情。

自从当了邮递员,朱卫生就很少在晚上8点前回过家。全身心扑在工作上,留给家人的时间当然就会少了很多。提到妻子和两个孩子,朱卫生红了眼眶:“我不是合格的丈夫,也不是称职的爸爸。”但妻子和孩子们从不这样认为。朱卫生上班时间很早,没孩子的时候,基本是朱秀红起来做早餐。孩子出生后,他就不让她做了。“我送信再累,也没有妻子带孩子、做家务累。早饭,必须得我来做!”

朱卫生从小练就了一身好厨艺。“他做饭又快又好,我和两个孩子都喜欢吃。”朱秀红说,尽管丈夫很少陪伴两个孩子,但因为他征服了孩子们的胃,女儿和儿子都跟他亲,有什么趣事抢先说给他听,有好吃的也总留给爸爸。

朱卫生每天回家都很晚,一开始,朱秀红和孩子们坚持等他一起吃晚饭。朱卫生“威胁”妻子:“你再这样,我就不回来吃了!”妻子退一步,让孩子们先吃,她自己则无论如何也要等朱卫生回家再吃,“他早饭和午饭都是一个人吃,我得陪着他吃晚饭。在一口锅里吃饭才叫夫妻,日子才能长长久久”。

朱秀红平时在家照顾孩子,有空儿还去打短工贴补家用,朱卫生既心疼又愧疚,所以他的事都是自己做,尽量不麻烦妻子。

村民把朱卫生当成亲人,为了帮他冲业绩,大家争先恐后地订报刊。朱卫生忙不过来,朱秀红就帮忙送。当地很多家庭都有小作坊,遇到谁家装车、卸货,两口子二话不说就上去帮忙。得知村里有一位常年卧病在床的孤寡老人,朱秀红就给老人带了现熬的土鸡汤。“他们都对阿生很好,我作为妻子,当然要回报。”

有时乡亲托他带的东西是玻璃瓶装的,担心碰坏,细心的朱秀红会用旧报纸、泡沫或不穿的旧衣服把瓶子包得严严实实。“大家都信任我,喜欢我,与她背后的付出分不开。”朱卫生说。

让近万封“死信”复活

一直以来,朱卫生都坚持把邮件亲自送到主人手中。他无法理解,现在很多快递员习惯把邮件、包裹放在家门口或快递驿站。“除非是家里无人,否则地址、姓名写得清清楚楚,为什么不送到人家手中?”“常年订报纸的人,习惯吃完早餐就看;子女在外的父母,天天都盼着来信;高考完的孩子做梦都在等通知书,怎么能不亲手送上门呢?”朱卫生很是不解。

因地址书写不规范、不详细或收件人搬迁等原因无法正常投递的信件,被称为“死信”。一般情况下,邮递员只要在信封上注明无法投递,就可退回给寄信者,但朱卫生从不这么做。不管跑多少路、磨多少嘴皮子,他都是不找到收信人绝不罢休。他一直认为,每一封信都很重要:“小小一封信,可能关系着一个人的升学、就业,关系着亲友能否及时相见。”即便是一封平邮信件,他也从不将它放到统一签收点,而是像对待挂号信一样,亲自送到收件人手中。

2007年,有一封福建来信只写了收件人的姓名,没有详细地址。朱卫生四处打听:“哪家有人在福建做生意,哪家有亲戚在福建?”费尽周折,他终于知道,西溪镇寺口村有一户人家的妹妹多年前嫁到福建,前不久回家探过亲。朱卫生亲自上门核对,最终将信件送到收件人吕先生手中。吕先生喜极而泣,这是他妹妹回到福建后,给家人报平安的信。“那时交通不便,远嫁的女儿很久才能回一趟娘家,这种家信就显得格外珍贵。”

一名在外服刑多年的男子给年迈的父母写信。因为老家房子拆除,老人去城里跟女儿住而无法投递。朱卫生四处打听,最终把信件送到主人手中。老人一边看信一边掉眼泪,朱卫生既感动又欣慰。

类似的动人故事实在是太多了。近40年来,朱卫生奇迹般地让近万封“死信”复活。他摸索总结出一套自己的方法:反向寻找法、谐音法、查询法等。他将有关村民的信息都打印出来,以村为单位做成一本“户口簿”,上面标明村民的姓名、门牌号和相关备注。

近年来,西溪镇的外来人口连年递增,进出信件大量增加。同时,报刊种类也更加丰富,这都给朱卫生的工作带来很大压力。另外,历经行政设置调整、村庄合并和住户频繁搬迁,“死信”数量也逐年攀升。

为了花时间让更多“死信”复活,2020年,朱卫生选择放弃送快递包裹,只负责传统的信件、报刊投送。“送包裹要拼速度,送得越多收入越高,我拼不了速度。而且,现在的收入也能让我和老伴儿衣食无忧,不如去做点儿有意义的事。”

2022年8月,一封没有具体地址、只写着“西溪镇张xx先生收”的江西来信被分到朱卫生手中。根据来信地址和收信人姓名,他推测收信人可能不是本地人。随后,朱卫生联系了镇里负责外来人口的工作人员,终于查到张先生的电话。张先生收到信时高兴坏了,因为这是他的发小写来的。

朱卫生的手机里加了很多人的微信:负责外来人口登记的工作人员、各个村的妇联主席。每次遇到“死信”,朱卫生先向他们打听,一般都能柳暗花明。“辗转收到信件后,收信人会无比喜悦。这种喜悦的情绪会感染我,让我感到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。”朱卫生说。

多年来,朱卫生全年无休。3年前,不再送快递包裹后,他终于有了难得的假期—星期天不用上班。妻子住在市里的儿子家照顾孙女,家里只剩下朱卫生一个人。他自己做饭、洗衣、洒扫,如果有送不出去的“死信”,朱卫生就会用这一天去“破案”:打听寄信人来自哪里,是谁家的亲人。

“不了解的,还以为我爸在谈几个亿的大项目,因为他一直在打电话。”儿子说,如果找到了“死信”是寄给谁的,朱卫生就像中了大奖似的开心不已,马上骑上三轮车给对方送过去。

“这年头,写信、寄信的人不多了,这也让手写信显得尤其珍贵。不马上送过去,我会吃不下、睡不着。”朱卫生说。周日,妻子和儿子一家会回来看他,但很多时候,朱卫生因为忙着“破案”,没办法在家尽享天伦。

38年来,朱卫生累计投送邮件150多万件,投送报刊450多万件,从未有过延误、丢失和损毁,零投诉。他义务为老百姓代缴话费、汇款近20万元,也让逾万封“死信”奇迹般复活,被送到主人手中。

再过一年,朱卫生就要退休了。问及如何安排退休生活,他思考许久,笑着说:“邮递员没干够啊。如果谁家有事儿或生病,我就去帮忙代个班……”一旁的朱秀红说:“不行!除非你把我带上……”朱卫生哈哈大笑:“好的,那就带上你!”

(感谢浙江省金华市妇联、永康市妇联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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